在“角落里”“衔接处”看清青年价值观的生成
□廉思
当前正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关口，青年群体是国家战略最活跃的变量。新时代做好青年工作，关键在于穿透表象、洞见本质，这种能力有赖于系统的理论训练与扎实的调查研究。广大青年“似乎无处不在，却又无从把握”，我们是否真正认识到了青年价值观生成的场域？是否找到了青年内心世界的有效入口？如果理论和方法没有跟上青年变化的节奏，研究自然就难以抵达治理的深处。
看清青年价值观生成的逻辑
观察青年的价值观不仅在于他们在“正式场合”说了什么，也在于他们在日常生活的“角落里”如何生存，在制度“衔接处”如何自处。“角落里”是青年价值观形成的隐秘场域。所谓“角落”是社会生活中不那么起眼、容易被忽略的部分，在青年问题中它可能包括：制度不易覆盖到的“新就业形态”，如骑手、主播等；教育体系的非资源优势层级，如三本院校等；城市空间的边缘，如合租房、城乡接合部等；心理与情绪的隐秘角落，如过劳等。这些“角落”恰恰是价值观生成的“涌动区”。青年的政治态度，除了在课堂教育中形成，同时也在被平台算法裹挟、考公失败遭冷遇、租房被房东克扣的日常生活中逐步沉淀。笔者的课题组在研究外卖骑手时就发现，很多年轻人并不缺少“奋斗”意愿，但由于劳动过程极度去组织化、去认同化，逐渐转向以“个体求生”为主的生存逻辑。价值观的冷却并非源于宣传缺位，而是源于组织体系的不可达。“角落里”是青年政治态度的“低温区”，却是观察其心态变化的“高密度点”。“衔接处”折射结构缝隙中的态度变化。“衔接处”指的是制度与制度之间、身份与身份之间的过渡带，是青年从一个社会角色转换为另一个角色过程中所遭遇的“结构缝隙”。例如，从中小城市到大城市求学就业的青年，在返乡、择业等多重转换中，频繁遭遇文化冲击和社会排斥。这些人生“拐点”，既是生涯轨迹的转折点，更是价值判断的生成场。还比如，我们的课题组在对“离校未就业大学生”的调研中发现，那些看似“失败者”的青年的政治态度并不激进，反而一方面希望融入主流社会，另一方面又时常感到无力和“被抛弃”。他们不是对制度进行整体性否定，只是对“连接失败”感到无望和无助。因此，对青年价值观的判断，不能直接贴标签，而是要找到生成机制的观测点；不是靠询问青年“你怎么看”，而是靠分析“你在哪里形成了这种想法”。青年价值观的“动向”不全是在阳光大道上呈现的，而往往是在角落里、衔接处、微关系中悄然发芽。这些不起眼的地方，恰恰是最具观察价值的“前哨”。
在实践中深耕，在理论中生发
青年研究若想避免浮于表面、陷入标签化叙述，就必须依托坚实的理论功底和深入的实地调查。做好青年思想引领工作，本质上也是学术能力的外化。我们面对的青年群体，早已不是一个可以用“平均数”来描述的整齐划一的集合，而是一个高度分化、深度圈层化、强烈个体化的多元结构体。青年政治态度变迁、就业观念变化、“躺平”与“佛系”心态、青年亚文化，这些看似割裂的现象背后，有没有共通的机制？其中哪些是制度变化的反映，哪些是结构性压力的产物？没有理论框架、没有理论思维、没有机制分析，是难以作出正确判断的。真正高水平的青年研究，应当是：问题意识明确，理论框架清晰，数据基础扎实，阐释剖析有力，结论可验证可操作。具体而言包括以下五个要素：首先，是发现问题。具备高度敏锐的问题意识，识别具有结构性意义和政策价值的关键议题。二是理论驱动。以社会学、人口学、心理学、政治学等基本理论为支撑，通过概念框架界定变量边界，确保问题具有解释深度。三是数据支持。通过问卷、深度访谈等方法进行扎实深入的调研，获得结构化数据。四是模型建构。从经验中抽象变量关系，构建机制模型，实现学术提炼。五是政策建议。提出具有针对性、可操作性的建议，使研究服务于治理实践。此外，还要注意概念原创力和理论本土化。真正“报准信”，不能一味照搬西方理论框架，而应从中国青年的真实生活经验中，提炼原创性概念，进行“实践中的概念生产”。
提供具有决策参考价值的“思想产品”
新时代的青年工作是一个高度专业化的领域，理论素养与学术能力不是锦上添花的“附加项”，而是穿透表象、提升认知的“发动机”。研究青年不是“蹲点即产出”，而是“深耕出真理”；不是“讲述若干个体故事”，而是“分析得出规律性认知”。研究青年必须沉下心来，锤炼理论思维与研究能力。要善用统计工具、调查方法、理论模型，推动从感性描述向理性阐释转化；要注重概念的本土化创新，从中国经验中提炼具有原创性的本土概念；要多出去与学术同行交流，为党和国家提供具有解释力与决策参考价值的“思想产品”。还要探索学术共同体与共青团组织实践相耦合的机制，让调研成果能够“看得见人、说得出理、落得了地”。总之，在与青年群体的深入互动中丰富感知，在与学术界同行的交流中扩展视野，在与组织体系的对接过程中检验理论。新时代的青年工作不只是认识青年、讲述青年，而是参与塑造未来、服务国家大局的重要实践。做好青年工作，不能只靠共鸣式的叙述，而要靠具备穿透力的判断；不能满足于“听到声音”，而要追问“生成逻辑”；不能只看“现象热度”，而要分析“潜在趋势”。做好青年工作，不能只停留在当“速成者”“拼凑者”，更要成为“阐释者”“建言者”甚至“原创者”。而这一切，都必须建立在长期训练的理论素养和扎实系统的调查积累之上。
（据《中国青年报》）
